感觉（七）

今天周五，我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想起周六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出去玩，于是打开手机给她发消息。

“周六日这两天有事情吗？”然后我就去洗漱了。

等我回来，看到她的回复：“没有，要约我出去玩？”

“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我猜的。”

“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我也不知道去哪玩。”

“去爬山？或者去海边也行。”

“哦哦去看大海吧，我室友刚才说她上周刚去过海边，那里景色很好，我把位置给你，你看看。”

“行，我安排吧，明天早上去找你。”

“okok，早点睡，拜拜。”

“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我搜索了她给我的位置，看了一下旅游攻略和路线，确定好后便上床关灯躺下了。

天空很晴朗，还不到九点，路上依然热闹，隐约听到楼下的各种小贩和行人的声音，帘子漏出一点缝隙，帘子的边缘映射着楼下的各种灯光混合反射的颜色，透过缝隙，能看到天空中半边皎洁的月亮。

我想明天海边，她将会穿着泳衣，会是什么样的呢？在不断想象中，一股悸动莫名涌上心头，心跳加速，我突然发现我是喜欢她的，或许之前一直存在这种情愫，但不知为何现在却非常强烈，在河边的谈话，街头哭泣时的拥抱，无数次餐馆里的相聚，想起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她的笑，她开朗的性格，坚强里埋藏的脆弱，又有一股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冲动涌来，我心里的河岸居然那么脆弱，在那个空旷无风的夜晚，两股情感一起涌来，竟彻底的决堤了。

我决定明天就向她表白。我该在哪表白呢？明早见面后？还是到达地方后？要不晚上吧，那个时间人的感情比较容易触动。我又该怎么说呢？她会拒绝我吗？要是失败了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从此开始就变得慢慢疏离了呢？我对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竟然一时找不到任何线索来佐证我的猜测。

各种负面的想法源源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我双眼紧闭，却没有一丁点睡意。直到夜深人静，再也听不到楼下人们的声音，睁眼看不到各种灯光混合的光线，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早上我到宿舍楼下等她。

见面后，我问她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垫一垫？

“不饿呢，我包里带吃的了，直接走吧。”

“好。”

走在路上，她问我：“昨晚没睡好？我看你有点疲倦啊。”

"额...嗯，没太睡好。"

“咋啦？有啥心事吗？”

"没...没没没。"

......

“今天天气挺好啊，一块块的云正好挡住了太阳，也不晒了。”

“嗯，挺好。”我说。

从早晨醒来后，我心脏的发动机就已经点着了火，能清楚感受到它的每一次跳动，平时轻松的对话，现在竟每一字都同如注入了汽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我心脏的发动机踩下了油门，不断发出轰鸣 。

感情一但有了某种目的，那就做不到坦然自若了，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但其实早就被她发现了。

到了地方后我们先找了宾馆，选了一间阳台朝着大海的，登记付费后就拿着钥匙去了房间。

推开门，就是普通的双人床标间，除了一面落地窗是独有的。我们先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推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面前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滩和大海。

“哇，这个地方也太爽了，视野太好了。”她跟着走了过来说道。

“现在白天还看不到什么，等傍晚的时候，太阳从海面落下，还能看看余晖和晚霞，更好看。”

“嗯嗯，咱们先去海边转转吧，老长时间都没趟过水了。”

“行啊。”

我们换了衣服，从宾馆走了出来。

刚走到海边，她就边嬉笑着边跑了过去，在海浪里奔跑，我跟着她，我们沿着海边一直走，时不时捡一些贝壳，奇形怪状的小石头，慢慢地干燥的沙子开始烫脚，到了中午太阳也开始晒了起来，我提议要不咱们先去吃午饭吧，睡个午觉，等傍晚不热了再出来玩。

之后我们就沿着来时的路线走了回去。

我们吃过午饭后就回到了宾馆，进门后我坐到了床上，她进厕所冲一下脚上的沙子。

我在想：“要不现在就说吧，就等她出来后就说！”

我听到水声停了，接着就是开门声，她出来后笑着看了我一下，那个笑！为什么比恐吓更加恐吓，一下把我的计划全都吓的无影无踪了。

我转身坐到了床另一侧，背对着她，两脚脱下了拖鞋，搭在一起互相蹭掉上面的沙子，思绪在此刻全都交织掺杂在一起，我决定快刀斩乱麻。

我穿上托鞋朝她走去，刚准备开口她手机响了，她接听了视频电话，是她的朋友，问她到了吗，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我只好又坐回了床上，听着她给朋友说这里的景多漂亮，海多辽阔，她朋友则“是吧，是吧。”的回应。

哎，这不成心捣乱吗？我进了厕所去冲一下脚，却把我勇气的火焰冲灭了，出来后她还没有结束，我擦擦脚盘坐在床上。

她拉开窗户进来：“她说的还真是，这里太漂亮了。”

我的思绪完全不在这上面，下意识的回复：“嗯，漂亮。”这个漂亮多少有点双关的意味了。

她拉上了帘子，打开了空调，对我说：“睡会吧，休息好下午好好玩。”

“啊...行，睡吧。”我心里想的却是别睡啊，你睡了我怎么说呢？更不能不让她睡觉吧，计划只能推迟了。

昨天晚上睡得就晚，而夏天午饭后，又是个容易犯困的时间段，我躺到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被她洗漱的声音吵醒，我看了眼时间，两点半左右，睡了两个小时。她出来后见到我醒了，对我说：“咱们去坐船吧，我看宾馆的活动宣传册上写的。”

“啊，好。”我睁开朦胧的双眼，起来洗了把脸，这一洗脸，清醒后想起了我的任务，坏了，这就要出门了，怎么说啊。

“你拿把遮阳伞吧，外面很晒的。”

我大声回答：“好。”她这一句话打断了我，怎么办呢？继续推迟吧。

我们出了门，路上只有几个稀稀疏疏的人，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我正在考虑下次机会在哪，要不现在说吧，反正也没什么人。

怎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呢？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三四分钟，从人流稀疏的街道走到了热闹的马路上。

我心一横，不管这么多了，直接说吧！

“诶.....”我刚开口。

“您好，我们店梭子蟹龙虾最近活动优惠，酒水水果冰淇淋免费，晚上二位可以来我们这尝尝”餐馆门口的员工递给她一张宣传单。

“嗯。”她回应到，顺手把宣传单接了下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的心气完全没有了。责怪自己怎么这么胆小呢？要不还是算了吧，或许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随后我们从码头上了船，驶向大海，时而见到几只海鸥飞过，要是平时，我一定会详细的描述一下景色，而我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放弃又不甘，表白又不敢，心中这两股力量来回拉扯，我坐在船上，思绪却早随着潮流迷失在了大海。

在船上她时不时让我看看这边，让我看看那边，我敷衍着嗯嗯嗯的回应她，我脑袋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表白，以至于我对于表白的对象都不在意了。在将近四个小时后，我们终于下了码头，决定先回宾馆整理一下，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刚才寥寥无几的小路也到处都是人。

回到屋里，我坐在床上如坐针毡，心里嘲讽自己胆小、又安慰自己，给自己鼓励、各种激将法，反正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最后决定还是鼓起勇气试一下。

“你...你过来一下。”

“干嘛？”

“你过来。”

“咋啦？”

“坐下坐下。”

她脸上浮现奇怪的笑容，眼神几乎要将我看穿，我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她笑着看了看我，盯着我有三四秒后，坐在了旁边。

“那个.....”我干咳了几声，赶紧起身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

“就是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呢？”她在旁边轻声问到。

两句话怎么这么难说出口呢？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又干咳了几声，两手来回搓着大腿。

“你不会要向我表白吧？”

我惊讶又害怕的发出了一声“啊？”尴尬地来回摸着床单，正犹豫该怎么说，她先开口了。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啊？！”

“我都愿意了，你不愿意？”

简单的九个字竟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昨晚想到的各种情况和应对方法，统统在这时失效了。

等我缓过来，连忙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她听到我的回复后，笑了出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从早上就看出来你有点不对劲了，你真是一点东西都藏不住啊。”

然后她起身说道：“先下去吃饭吧，刚才咱们来的时候有家烧烤店，我看人挺多，应该挺好吃的。”

“啊，哦哦，好。”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我就丢掉了祖先进化了几百万年的行走能力，路都不会走了，两腿发软，只能扶着墙慢慢出去。

关上房间门那一刻我在想，这算什么事呢？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表白然后成功了？甚至我都没表白，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像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像个绵软甜蜜的梦。

进电梯后，狭窄的小空间内充满了不安，我转头一瞅，她正笑吟吟的看着我，我赶快挪开视线，盯着屏幕的不断减小的数字。

出了宾馆我们就朝着烧烤店走去，她笑着走到我前面回头转身：“你怎么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的，啊？哈哈哈哈哈。”

我此刻就像一个爱吃糖果的小孩，一下掉进了甜浆桶里，四面八方的甜蜜竟把我淹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定是在做梦，还是一个美梦，现实肯定不会那么美好。”我说。

她掐了我一下：“你看看这是梦吗？”

“哎呦疼疼疼，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个会让人疼痛的美梦。”

她又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说完她退回到我身边：“我看好多情侣都牵着手，咱们也牵着手吧。”

我连走路都费劲，手更不听使唤了，她说：“怎么？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了？”

“这有什么害羞的，不就牵手吗？”说完我就一把抓起她的手。

“谁家牵手这样牵的？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别扭啊？”

我感觉脸热的发烫，小声嘀咕：“哎呦你就别挖苦我了。”

她又是一阵笑声，牵着我的手跟着步伐前后甩动起来，咸咸的海风托着我们，穿梭在海边阳光灿烂的石砖路上。

到地方后我们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服务员递来了菜单让我们先看看。

“你要吃什么？”我拿着菜单问她。

“烤鱿鱼，其他都行。”

“喝点啤酒吗？傍晚在海边吃着烧烤，喝点酒，想象不到比这更舒适的了。”

“嗯？难道你想把我灌醉，然后...”她挑挑眉，脸上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容。

“哎呀，你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人，老是说一些...‘怪话。’”

她扶着桌子笑的都趴下去了，一会坐起来说：“哎呦笑的我眼泪都出来了，我就想逗逗你，你的反应也太好玩了，喝点喝点，来两瓶。”

点完菜后我们看向沙滩上的人群，傍晚的太阳不再炽热，下午休息的人们也都出来了，在沙滩上打排球，小孩坐下挖沙子，还有许多人在海边游泳。

海浪的声音一波又一波扑来，在海面上漂浮着太阳和云彩，暖黄的光线撒满了整个海岸。我甩掉了拖鞋，脚下踩着软软的沙子，这一刻感觉到如此美好，忍不住发出感叹：“活着真是太好了！”

我看向她，光线照在她脸上，眼睛折射出太阳的亮光，如同油画师用纯白的颜料在眼睛上点了高光一样，微风吹得她的头发起起伏伏。她看向远方，像是在发呆，又像在寻找，我感觉那束的目光越过了人群、沙滩、大海，也越过了海平线，突破了大气层，直达无边无际的宇宙，深邃又遥远。

她察觉到我在看她，扭头问到：“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她眼中坚定的目光一下又柔和了。

我双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几下：“确实没见过你这样的‘美女’”。

她用鞋踩着我的脚，我连忙求饶：“啊错了错了。”

就在我们打闹时，已经开始上菜了，我起开了两瓶啤酒，倒满杯子。

“庆祝一下，先来干一杯吧！”我说。

“为了庆祝什么呢？”她问。

“就庆祝你找到了男朋友，我找到了女朋友。”

“其实早就是了。”

“啊？”

“哈哈哈哈哈，干杯！”

我剥着蒜，我们边吃边聊，天色慢慢地也暗了下来，喝了一杯又一杯。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扭头对她说：“要是有个故事主角是我，我希望故事到今晚就结束。”

“为什么啊？”她咬着肉正拽着竹签问道。

“因为我想让生活像故事一样停住，你知道我希望故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快说快说。”

“从此，他们一起过上了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永远的、幸福的生活。”

.....

她深吸一口气：“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奇怪的人了，大部分时间都不会说话，但偶尔还来一句，...嗯...挺浪漫的话。”

这回轮到我笑了：“感动到你了？哈哈哈哈，来来来搞一口。”

我们吃完饭后就回了宾馆，我们坐床上望着窗外的大海，她歪着头靠在我肩膀上，我伸出手搂着她。

“我这个表白也太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她疑惑的问道。

“从昨晚一直酝酿到今天下午，结果呢？我都没开口，然后就成功了，而且别人表白后，感觉俩人关系一下亲近了不少，咱们好像却没啥变化。”

“早就很亲近了，只是你太笨了看不出来，榆木脑袋。”

我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犹豫了一下：“那我能亲你一口吗？”

她顿时就投来嫌弃的眼神：“不要不要，嘴里都一股蒜味，要不我抱抱你吧！”

“也行，也不亏。”

“什么嘛。”

我们起身互相抱住，虽然曾经也拥抱过很多次，这次摸索着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居然这么柔软，像抱着一只猫一样。

“你身体好柔软啊，怪不得说女人似水。”

“你的好硬啊。”

“那当然，男女身体结构不同，骨骼，肌肉，男人的身体就是比女人硬。”

说完我又看到了她不坏好意的笑容，我恍然大悟，怪笑着：“哦~”

她边捶我边说：“哈哈哈开个玩笑啦，去阳台看看海吧。”

后来我们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喝着饮料，太阳已经彻底沉入大海，粉红到深蓝的渐变从海平线一直延伸到头顶的天空，海风微微吹拂，舒缓又惬意。

“诶，我问你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嘬了口饮料问道。

她想了想：“虽然你既不帅，又没钱，还没情商，显得又呆又傻的。但是呢，我就喜欢我对你的这种感觉，就算只是站你身边，不说话，什么都不做，也会感到很放松、很舒服，就像现在这样。有一种...嗯...哎呀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那种感觉啦。”

“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她扭头看向我。

“一样。”

“也是你对我的感觉？”

“你对我的感觉。”我扭头看向她。